文(wen)章來源(yuan)：《國資(zi)報告》雜(za)志 發(fa)布時間：2019-12-19
編者按 四十年春風化雨，九萬里風鵬正舉。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，黨中央、國務院表彰了為推動改革開放作出杰出貢獻的100位“改革先鋒”，其中至少有18位來自國有企業，習近平等領導同志為獲改革先鋒稱號人員頒獎。
為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，堅定改革開放再出發信心和決心，12月18日起，國務院國資委網站聯合國資報告雜志、國資小新推出“改革先鋒國企人”系列報道，以這次受到表彰的先進個人為榜樣，匯聚推進改革開放的磅礴力量，弘揚敢闖敢試、敢為人先的改革精神，進一步增強“四個意識”，堅定“四個自信”，堅決做到“兩個維護”，在新時代新起點上把改革開放不斷推向深入。
今日推出第二篇《城市集體企業改革的先行者步鑫生》。
城市集體企業改革的先行者步鑫生
國資報告特約記者 趙明月
著名經(jing)濟(ji)學家厲(li)以寧談起步鑫(xin)生時說，市場化企(qi)業的(de)成長，必須建立在(zai)產權清晰的(de)前提下，否則，即便是一(yi)個天才型的(de)企(qi)業家仍然難(nan)有作(zuo)為。
說起改革開放，步(bu)鑫生是一(yi)定(ding)繞不過去的名字。這位當年的浙江海鹽襯衫廠的廠長(chang)，率先打破大鍋(guo)飯、砸了鐵飯碗，把(ba)一(yi)個瀕(bin)臨倒閉(bi)的小(xiao)廠，辦成全(quan)省最大的襯衫企業，被《人(ren)民日報》譽為用一(yi)把(ba)剪(jian)刀剪(jian)開了中(zhong)國企業改革的帷幕……
圖片來源：視覺中國
從小裁縫到廠長
1934年，步鑫生(sheng)出生(sheng)在浙江(jiang)省(sheng)嘉興市海鹽縣。他的父親是當地(di)有(you)名的裁縫，生(sheng)意很好，家(jia)境殷(yin)實。但步鑫生(sheng)9歲時，父親病逝，從此家(jia)道中落(luo)，生(sheng)活(huo)窘(jiong)迫。母親含(han)辛茹苦(ku)將兄弟三人拉扯長大。
1950年(nian)輟學(xue)后，步鑫生開(kai)始(shi)跟著堂哥在自己(ji)家的裁縫(feng)鋪學(xue)手(shou)藝。由于聰(cong)明好學(xue)，步鑫生技術一流，小鎮上有點身(shen)份(fen)的人都(dou)找他做衣服，逢年(nian)過節加班到深(shen)夜是(shi)家常便飯。保爾·柯察金是(shi)步鑫生年(nian)輕時的偶(ou)像，他覺得(de)保爾身(shen)上刻苦、倔(jue)強(qiang)、要強(qiang)的特質跟自己(ji)很像，就(jiu)連他母(mu)親也這(zhe)么認為。
1956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全國掀起(qi)公私合營的(de)(de)浪潮(chao)。步(bu)家的(de)(de)榮昌裁縫(feng)(feng)鋪合作化(hua)后(hou)成(cheng)了武原縫(feng)(feng)紉合作社(she)，22歲(sui)的(de)(de)步(bu)鑫生(sheng)擔任(ren)負責人。兩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后(hou)，大躍進開始，步(bu)鑫生(sheng)被調往(wang)安吉縣郵局。直到1962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，他進入(ru)海鹽(yan)縣紅星服裝社(she)，也就是后(hou)來的(de)(de)海鹽(yan)襯衫總廠，做裁剪師(shi)傅，此(ci)后(hou)一路歷練，到1980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，46歲(sui)的(de)(de)步(bu)鑫生(sheng)當上了廠長。
還(huan)沒當上(shang)廠長(chang)的時候，步(bu)鑫生(sheng)就個性十足。他(ta)膽子大、悟性高、主意(yi)多(duo)，認(ren)為(wei)不(bu)合理的，即便是頂頭(tou)上(shang)司，也敢(gan)當面據理力爭。雖(sui)然(ran)個子不(bu)高，但步(bu)鑫生(sheng)穿著考(kao)究、身材精(jing)瘦，每天都(dou)神(shen)采(cai)飛揚。
紅星服裝(zhuang)社是縣里的集體(ti)企業，固定資產(chan)僅(jin)2萬多(duo)元，年利潤只有(you)5000多(duo)元，多(duo)年發展(zhan)一直不溫不火，連老工(gong)人(ren)(ren)的退休金都發不出(chu)。倉庫里屯(tun)著幾十(shi)萬件襯(chen)衫賣不出(chu)去(qu)。工(gong)人(ren)(ren)們普遍(bian)精神狀況(kuang)不太好(hao),工(gong)作效率也不高。整個(ge)工(gong)廠經營(ying)僵化，養(yang)了(le)許多(duo)閑人(ren)(ren)，給人(ren)(ren)感覺(jue)死氣沉(chen)沉(chen)。
步鑫生哪能受得(de)了企業這(zhe)樣庸(yong)碌閑散的(de)狀態，在(zai)當車間主任(ren)的(de)時候，他就建議多(duo)勞多(duo)得(de)，勤懇付出、認(ren)真勞動的(de)要在(zai)工資(zi)基礎上進行(xing)獎勵(li)，反之要受罰。這(zhe)在(zai)當時看來是異想天開、“大逆不道(dao)”的(de)，自(zi)然沒有(you)被采納，步鑫生也因為(wei)這(zhe)種敢(gan)想敢(gan)說、特立獨行(xing)的(de)做派，在(zai)廠里頗有(you)爭議。
因為業務突出，1979年步(bu)鑫生當上了海鹽襯衫總廠負責生產的(de)副廠長(chang)，一(yi)年后升任廠長(chang)。在他心里醞(yun)釀(niang)多年的(de)改革措(cuo)施，終于可以照(zhao)進現實(shi)。
大刀闊斧搞改革
剛上任廠(chang)長不久，步鑫生就開始真(zhen)(zhen)刀真(zhen)(zhen)槍(qiang)地向廠(chang)里的沉疴(ke)舊疾宣戰(zhan)。
為(wei)(wei)了(le)抓生產(chan)，他(ta)在廠里推行了(le)“聯產(chan)計酬制”，根據(ju)實際產(chan)量計算工資，多(duo)勞(lao)多(duo)得(de)，少(shao)勞(lao)少(shao)得(de)，而(er)且(qie)上不(bu)封頂、下不(bu)保底(di)；為(wei)(wei)了(le)抓質(zhi)量，步鑫(xin)生提出一句口(kou)號，叫“誰砸(za)我的(de)牌子，我砸(za)誰的(de)飯碗”，工人如果做壞一件(jian)產(chan)品，就得(de)賠廠里兩件(jian)的(de)錢；他(ta)還(huan)改革不(bu)合理的(de)勞(lao)保福(fu)利制度和用工制度，請病假每天只發四毛錢生活(huo)費(fei)，對(dui)平時工作表現好(hao)的(de)員工可(ke)以給予額外補(bu)助，對(dui)懶惰員工則毫不(bu)手軟予以辭(ci)退。
除了管(guan)理改革(ge)，步鑫(xin)生還在營銷領域(yu)破舊立新。他(ta)派(pai)人常駐上(shang)海，研(yan)究款(kuan)式、花型的變化，設計出一些新款(kuan)式襯(chen)衣到上(shang)海試銷，然后根據試銷情(qing)況，從中挑選最(zui)暢(chang)銷的品(pin)種，成批投(tou)入市場；他(ta)組建(jian)了全國第一支(zhi)廠辦時裝表演隊(dui)，作為“活廣告(gao)”在展銷會上(shang)登臺亮相(xiang)。
廠里(li)每(mei)年(nian)都要(yao)組織看樣訂貨會，步鑫(xin)生從(cong)上海租下5輛小轎車(che)，往返機場(chang)、車(che)站、碼頭專(zhuan)程接送客戶，而當時海鹽(yan)縣縣委(wei)政府也(ye)只有(you)一輛北(bei)京吉普車(che)。他還設計廠標、制作廠徽、統一廠服、譜寫廠歌(ge)，舉辦一年(nian)一度的(de)廠慶。
以上這些(xie)(xie)在現在看來都(dou)是(shi)很平(ping)常(chang)的(de)(de)(de)事情(qing)，但(dan)在當時四處是(shi)條條框(kuang)框(kuang)的(de)(de)(de)環境下，幾乎是(shi)冒天下之大不韙(wei)。步(bu)鑫生接待客戶要求三菜一湯的(de)(de)(de)標(biao)準，雖然現在看來有些(xie)(xie)寒(han)酸，當時卻遠超接待標(biao)準。有次步(bu)鑫生沏了杯綠(lv)茶接待來視察(cha)的(de)(de)(de)領導(dao)，對方大拍桌子(zi)質問：“買(mai)茶的(de)(de)(de)錢從哪兒(er)來的(de)(de)(de)？”
因(yin)為打破大鍋(guo)飯、砸了人(ren)(ren)飯碗，還(huan)砍掉了三分之一(yi)的行政人(ren)(ren)員去充實生(sheng)產一(yi)線，很多人(ren)(ren)罵他(ta)(ta)(ta)是“比資(zi)本家還(huan)資(zi)本家”。當時(shi)告狀信滿天飛，里里外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(ren)(ren)，步鑫生(sheng)自己也數不清。有(you)女職(zhi)工(gong)寫信到婦聯告狀，縣委副(fu)書(shu)記知曉后批示讓步鑫生(sheng)把(ba)病假勞保(bao)制度改回來(lai)。當有(you)人(ren)(ren)拿(na)著這封(feng)批示去找步鑫生(sheng)時(shi)，他(ta)(ta)(ta)卻當面將其撕碎扔了。步鑫生(sheng)說：“我當廠長，要對整個企業(ye)負責，對全體職(zhi)工(gong)負責，如果他(ta)(ta)(ta)要叫(jiao)我補發(fa)工(gong)資(zi)，你叫(jiao)他(ta)(ta)(ta)來(lai)發(fa)吧。”
無論外界(jie)阻力多(duo)大，步鑫生(sheng)改(gai)革(ge)的信念(nian)一直很(hen)(hen)堅定(ding)：“這是為了企業(ye)(ye)發展，企業(ye)(ye)形象不好哪(na)有(you)客戶？沒有(you)客戶哪(na)有(you)訂單？”他表示自己很(hen)(hen)想得(de)開，也做(zuo)了最壞的打算：“大不了回家做(zuo)裁縫。”
當(dang)年新(xin)華社(she)有篇報道叫《步鑫(xin)生(sheng)的“上下內(nei)外(wai)觀”》，準確(que)地描述了步鑫(xin)生(sheng)當(dang)時(shi)的處境和執著：對(dui)下，不怕后進群眾吵鬧；對(dui)上，不怕錯誤領導(dao)的壓力；對(dui)外(wai)，不怕社(she)會上的閑言碎語；對(dui)內(nei)，不顧親友的勸阻(zu)。
盡管頗(po)受非議，但步鑫(xin)生的(de)鐵腕改(gai)革(ge)的(de)成效有目(mu)共睹，生產(chan)積(ji)極性被極大地調動(dong)起來(lai)，企業效益也越來(lai)越好。據《海鹽史(shi)志》記(ji)載，1983年，海鹽襯(chen)衫(shan)總(zong)廠生產(chan)襯(chen)衫(shan)100多(duo)萬件，工業總(zong)產(chan)值達到1028.58多(duo)萬元，利(li)潤(run)58.8萬元，上繳國家稅款49.5萬元，分別比(bi)改(gai)革(ge)前的(de)1978年增長4.3倍(bei)、4.2倍(bei)和2.6倍(bei)。海鹽襯(chen)衫(shan)總(zong)廠由(you)此成為當時浙江省最(zui)大的(de)專(zhuan)業襯(chen)衫(shan)廠。
紅極一時的改革榜樣
企業做大了(le)，步鑫(xin)(xin)生也引起(qi)了(le)媒體的關注(zhu)。1983年4月26日(ri)，《浙江日(ri)報》為步鑫(xin)(xin)生撰寫了(le)一篇(pian)名(ming)為《企業家之(zhi)歌》的報道，文(wen)章占了(le)整(zheng)整(zheng)一個(ge)二版，肯(ken)定和贊(zan)美了(le)步鑫(xin)(xin)生的改(gai)革精神。步鑫(xin)(xin)生后來回憶說，那是他第一次聽說“改(gai)革”兩個(ge)字。
當年9月，新華社(she)(she)浙江分社(she)(she)記者童寶(bao)(bao)根(gen)了(le)解到步鑫生事跡后，敏銳察覺到這是個話題(ti)人物。他(ta)很快(kuai)深入廠(chang)(chang)內(nei)采訪，獲得了(le)大量一手材料。因為(wei)內(nei)容(rong)有點敏感，11月5日童寶(bao)(bao)根(gen)以《一個有獨創精(jing)神的廠(chang)(chang)長》為(wei)題(ti)，發了(le)新華社(she)(she)內(nei)參。
內參(can)引起了(le)當(dang)(dang)時國家領導人胡耀(yao)邦的(de)(de)關注，他(ta)寫下批示：“海鹽(yan)縣襯(chen)衫總(zong)廠廠長(chang)步(bu)鑫生解放(fang)思(si)想，大膽改革，努(nu)力創(chuang)新的(de)(de)精神值得提(ti)倡。對于那些工作(zuo)松(song)松(song)垮(kua)垮(kua)，長(chang)期安于當(dang)(dang)外行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(zhong)的(de)(de)企(qi)業(ye)領導干部(bu)來講，步(bu)鑫生的(de)(de)經驗應當(dang)(dang)是一劑治病的(de)(de)良藥。”
被(bei)定為榜(bang)樣后，步鑫(xin)生想不(bu)紅都不(bu)行，很快成(cheng)了風云人物。胡耀(yao)邦批示的(de)(de)(de)10天后，內參被(bei)改寫成(cheng)長篇通(tong)訊公開發表，編者按正是(shi)胡耀(yao)邦的(de)(de)(de)這段批示。一時間(jian)，步鑫(xin)生占(zhan)據了全國各地所有黨報(bao)(bao)頭版(ban)。1984年(nian)(nian)2月(yue)26日，新(xin)華(hua)社再次播發通(tong)稿，大力倡導步鑫(xin)生的(de)(de)(de)“改革創新(xin)精(jing)神(shen)”。當(dang)晚(wan)，央(yang)視中斷了正在播送的(de)(de)(de)國際新(xin)聞，播出了中央(yang)關于肯定步鑫(xin)生改革精(jing)神(shen)的(de)(de)(de)消息。1984年(nian)(nian)3月(yue)9日到4月(yue)15日，僅(jin)新(xin)華(hua)社就播發了關于步鑫(xin)生的(de)(de)(de)27篇報(bao)(bao)道，共(gong)計(ji)3萬多字。據統計(ji)，除(chu)了國家領(ling)導人，步鑫(xin)生出現在《人民(min)日報(bao)(bao)》上的(de)(de)(de)次數，至當(dang)時為止僅(jin)次于雷鋒。
接著，全國(guo)掀(xian)起了向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(sheng)學習(xi)的(de)熱潮(chao)。全國(guo)各地的(de)行政機關、企事業單(dan)位(wei)紛(fen)紛(fen)邀請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(sheng)前(qian)去(qu)演講、介(jie)紹(shao)經(jing)驗。到海鹽襯衫廠(chang)參(can)觀(guan)(guan)的(de)人(ren)每天潮(chao)水一樣涌來。作巡回報(bao)(bao)告和接待(dai)參(can)觀(guan)(guan)者(zhe)(zhe)漸(jian)漸(jian)成為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(sheng)的(de)主要工作。因為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(sheng)分身乏術，后來有(you)部門規定(ding)，只有(you)廳局級(ji)以上的(de)參(can)觀(guan)(guan)者(zhe)(zhe)才能見到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(sheng)本(ben)人(ren)，其他人(ren)只能聽(ting)錄(lu)音報(bao)(bao)告。日后的(de)商(shang)界巨擘魯冠球也差點只能聽(ting)聽(ting)錄(lu)音。他慕(mu)名前(qian)去(qu)取(qu)經(jing)，未(wei)料因為級(ji)別不夠被保安攔在(zai)門外，幸(xing)虧《浙江(jiang)日報(bao)(bao)》記者(zhe)(zhe)周(zhou)榮新引薦，才獲得(de)15分鐘的(de)交流(liu)時間(jian)。
在一些(xie)記者的(de)幫助下(xia)，步鑫生根據自(zi)己的(de)經驗(yan)創作出一系(xi)列(lie)的(de)“改革(ge)格言(yan)”。如“靠牌子(zi)吃飯能傳代、靠關系(xi)吃飯要(yao)垮臺”“誰砸(za)我(wo)的(de)牌子(zi)，我(wo)就砸(za)誰的(de)飯碗”的(de)經營(ying)思路(lu)。這些(xie)格言(yan)也被許多企業掛起來(lai)當(dang)作標(biao)語(yu)口號。
從巔峰跌落谷底
月滿則虧。1984年，步鑫生登上了人生的巔峰，而這(zhe)一(yi)年也是他跌落的開始。
那一年西裝市場非常紅火，全(quan)國(guo)許多(duo)地方(fang)都開始(shi)生(sheng)產西裝。海(hai)鹽縣一位領導要求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的(de)襯衫廠上馬一條三萬套(tao)的(de)西裝生(sheng)產線。盡管心有疑慮，但考(kao)慮到(dao)局長(chang)會“抹不(bu)開面子”，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答(da)應了(le)。沒(mei)想到(dao)對方(fang)要求規模(mo)增加到(dao)6萬套(tao)。等(deng)到(dao)報送到(dao)省里(li)，主管的(de)廳(ting)長(chang)表示：“步(bu)鑫(xin)生(sheng)是全(quan)國(guo)模(mo)范，要做就做最大(da)的(de)，直(zhi)接上30萬套(tao)”。
沒有調研(yan)和評估，生產規模(mo)從三(san)萬(wan)套(tao)加到(dao)30萬(wan)套(tao)，18萬(wan)美(mei)元的(de)預算也漲到(dao)了80萬(wan)美(mei)元。這(zhe)對于當(dang)時固定(ding)資(zi)產只(zhi)有50萬(wan)人民幣的(de)海鹽(yan)襯衫總廠來(lai)說，是個天文數字。步鑫(xin)生后來(lai)回憶說，6000多平方(fang)米的(de)西裝大樓開建后，廠子已經(jing)是負(fu)資(zi)產；建好后，負(fu)債高達80萬(wan)美(mei)元。
被(bei)光環(huan)籠罩的(de)(de)步鑫生最初(chu)并未察覺(jue)到(dao)自(zi)己已是危機(ji)四伏(fu)，膨(peng)脹的(de)(de)心態甚至讓(rang)他(ta)有些失去了理(li)性。1985年(nian)3月，步鑫生以成功改(gai)革家的(de)(de)姿態，購(gou)入(ru)了上(shang)海綠(lv)楊領(ling)帶廠(chang)(chang)的(de)(de)13萬(wan)(wan)條(tiao)領(ling)帶，幫助對方“解(jie)決困難”。而此時，他(ta)的(de)(de)工廠(chang)(chang)里也積壓著10萬(wan)(wan)多(duo)條(tiao)領(ling)帶。一年(nian)后，因無力付(fu)款，海鹽襯(chen)衫總(zong)廠(chang)(chang)被(bei)告上(shang)法庭，最后以廠(chang)(chang)里運貨卡車被(bei)法院拉走(zou)抵債了事。
真正(zheng)壓垮步(bu)鑫(xin)(xin)生(sheng)(sheng)的最后一棵稻草是國內消費市場的周期性蕭條(tiao)。步(bu)鑫(xin)(xin)生(sheng)(sheng)的生(sheng)(sheng)產線還(huan)沒(mei)建(jian)成，西(xi)裝(zhuang)已(yi)經賣不動了(le)。因為沒(mei)有市場，1986年(nian)(nian)，省(sheng)政府(fu)有關部門(men)要求下馬(ma)生(sheng)(sheng)產線。步(bu)鑫(xin)(xin)生(sheng)(sheng)則要再(zai)堅持兩年(nian)(nian)，熬過周期后，重(zhong)新搶占市場。雙方發生(sheng)(sheng)爭執(zhi)，當年(nian)(nian)9月(yue)，步(bu)鑫(xin)(xin)生(sheng)(sheng)被(bei)送往(wang)浙(zhe)江大學(xue)“深造學(xue)習”，縣里派人代(dai)理廠長。
1987年3月，步(bu)鑫生又被要求(qiu)回廠重(zhong)整河山(shan)，但(dan)此時企業(ye)已是(shi)債務累累，支離破碎。之(zhi)后，他立下軍令狀：給我3年時間，我要使海鹽(yan)襯衫(shan)總(zong)廠恢(hui)復生機，重(zhong)新起飛。但(dan)沒想到，一(yi)年不到，步(bu)鑫生再次被免(mian)職，他再次登(deng)上了《人民日報》的(de)頭版，但(dan)這一(yi)次的(de)標題是(shi)：“粗暴專橫、諱疾忌醫”“步(bu)鑫生被免(mian)職”“債臺(tai)高筑的(de)海鹽(yan)襯衫(shan)總(zong)廠正(zheng)招聘(pin)經營者”。
被免職后的(de)(de)步鑫(xin)生含淚離(li)開海(hai)鹽，北上創業，其間他十分窘(jiong)迫(po)，連差旅費只能靠親友資(zi)助。2001年(nian)，步鑫(xin)生身患腫瘤，他決(jue)定退休(xiu)并定居上海(hai)，不(bu)肯回(hui)到有(you)說不(bu)盡辛酸往事的(de)(de)故鄉海(hai)鹽。當年(nian)采(cai)訪(fang)報(bao)道他的(de)(de)記(ji)者(zhe)周(zhou)榮新(xin)說，步鑫(xin)生心里有(you)很深的(de)(de)結，“當年(nian)的(de)(de)擴張是政(zheng)府催促搞(gao)的(de)(de)，出問題了，卻全部怪罪在他的(de)(de)身上，不(bu)給他留(liu)一點的(de)(de)后路(lu)和(he)尊嚴。”
無論成(cheng)(cheng)敗，步(bu)(bu)鑫生(sheng)作為在經濟(ji)改革大潮(chao)中(zhong)沖鋒陷陣的(de)(de)先(xian)鋒人物，他留給后(hou)人的(de)(de)都是極為寶(bao)貴的(de)(de)經驗財富(fu)。著名經濟(ji)學家厲以(yi)寧談起(qi)步(bu)(bu)鑫生(sheng)時說(shuo)，市場化(hua)企業的(de)(de)成(cheng)(cheng)長，必須建立(li)在產(chan)權清(qing)晰(xi)的(de)(de)前提下(xia)，否則(ze)，即(ji)便是一(yi)個天才型的(de)(de)企業家仍然難有作為。財經作家吳曉波則(ze)這(zhe)么(me)評價步(bu)(bu)鑫生(sheng)：“沒有步(bu)(bu)鑫生(sheng)這(zhe)一(yi)代人的(de)(de)勇氣(qi)、敢闖，就沒有下(xia)面(mian)的(de)(de)企業家，更不會誕生(sheng)那么(me)多首富(fu)。”
2008年7月(yue)，在改(gai)革(ge)(ge)(ge)開放(fang)三(san)十周年之際，步鑫生榮獲“中(zhong)國企業改(gai)革(ge)(ge)(ge)紀念章”。回憶往事，步鑫生說：“改(gai)革(ge)(ge)(ge)道路總(zong)是(shi)崎嶇(qu)曲(qu)折(zhe)，甚至充滿風險，但(dan)總(zong)要有人(ren)走在前面，是(shi)時代選擇(ze)了(le)我(wo)。那是(shi)一段永不磨(mo)滅的過去(qu)，中(zhong)國現在和將來的改(gai)革(ge)(ge)(ge)之路也永不會停止。”
2015年6月6日，81歲的步(bu)鑫生在海(hai)鹽病逝。他將收藏的所有珍(zhen)貴字(zi)畫、印石、證書和信件等捐給(gei)當地政(zheng)府(fu)。
（本文參(can)考了吳曉波(bo)所著的《激蕩三十年》、《三聯生活(huo)周(zhou)刊(kan)》記(ji)(ji)者邱楊、林堅(jian)強的報道《“斗士(shi)”步(bu)鑫(xin)生》、《浙江日報》記(ji)(ji)者李茸、李剛的報道《步(bu)鑫(xin)生的最(zui)后印記(ji)(ji)》等(deng)資(zi)料。）
【責任編輯：王鈺】
